护理倾听 | 悬崖边的微光,照亮永夜归途
2025-06-23 09:44护理部
史铁生在《我与地坛》里写过,“苦难把你推到了悬崖的边缘,那就在这里坐下来,顺便看看悬崖上的流岚雾霾,唱支歌给自己听”。这看似豁达的话语,背后藏着多少对苦难的无奈与抗争。而我在护理工作中,真切地见证了一位姑娘在悬崖边缘挣扎、徘徊,最终被微光照亮的历程。
当28岁的她从ICU转入病房时,石膏包裹的肢体宛如士兵厚重的铠甲,却只裹挟着满身伤痕。跳桥所致的多处骨折,让平移病床成了艰难的“战役”。我和同事们做起了临时“搬运兵”,过程中,她咬紧牙关,额角的汗珠一颗颗坠落在枕套上,洇出一朵朵深色的花。待疼痛稍缓,她瞳孔里的光瞬间黯淡,灰败的面色如同被潮水无情淹没的沙滩。
窗外,连绵的阴云低垂,她盯着天花板的眼神,让整个病房仿佛成了一个密封的茧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我率先打破沉默:“你好,我是你今天的责任护士小王,今天你的所有治疗都由我来完成,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。”她只从鼻腔里轻轻逸出一个“嗯”,我接着鼓励:“相信我们共同努力,一定会好起来的”,她头也未回,倒是她母亲,眼角闪过一丝微茫的希望。
次日清晨,我来到病房准备开始治疗,围帘后的啜泣声像受潮的琴弦,在空荡的病房里轻轻颤动。我拉开帘子,她健康的左手飞快地抹过脸,动作快得像受惊的麻雀,指缝间滑落的,不是泪,而是被人窥见脆弱时的窘迫。“姐姐你多少岁啦?”这句明知故问,让我脸颊发烫。直到看见她嘴角极淡的弧度,我才鼓起勇气继续笨拙地搭话:“我今年26岁了,是你的主管护士,我有个姐姐和你一样大。姐姐,你不用担心,虽然我是男生,但我打针可温柔啦”。
后来,从她母亲颤抖的叙述里,我拼凑出了她那些折叠的苦难:童年时父亲的早逝,让她过早地失去了依靠;被男友卷走积蓄后消失的爱情,,如同一把利刃,刺痛了她的心;去年母亲确诊乳腺癌,更是让她的生活雪上加霜。“麻绳专挑细处断”这句俗语像冰锥扎进我的心里——这个被命运反复捶打的姑娘,早已在悬崖边缘孤独地伫立。
直到某天输液时,我看到她母亲正轻揉她肿胀的脚踝,忽然想起早逝的母亲不禁脱口而出:“你妈妈对你真好,我妈妈走得早,小时候就总盼着有这样的按摩。”当我袒露童年的伤疤,她紧绷的肩膀忽然松弛下来,积压已久的委屈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。从那天起,她眼里开始有了回应的光:晨间交接班时,她会主动说“昨晚睡得不错”;换药时,会被我故意讲的冷笑话逗得抿嘴。渐渐的,她不再沉默寡言,对于我们的关心,也有了积极的回应。
当天气放晴,她指着窗外新生的玉兰花说“想晒太阳”。我扶她坐上轮椅,再三嘱咐她和母亲要注意安全。“就在楼下逛逛”她冲我们晃了晃手机,“要是迷路就给你们发定位”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眼里有了希望的光,母亲鬓角的白发也仿佛镀上了暖光。
深夜查房时,我总看见她母亲坐在床边,借着走廊的微光为她按摩身体,整夜未眠的身影,在监护仪的绿光里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这位患癌的母亲才是她生命里的南丁格尔,用彻夜不息的守护,在黑暗中为她指引着归家的道路。
出院那天,她笑着和我们说“再见”,我故意纠正她说,“不要说再见,要说拜拜!”她被我滑稽的语气逗得哈哈大笑。轮椅转过走廊拐角时,阳光把她和母亲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忽然想起泰戈尔在《用生命影响生命》里的句子:“把自己活成一道光,因为你不知道,谁会借着你的光走出黑暗。”
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瞬间:母亲掌心的温度、换药时的笨拙安慰、甚至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,原来都是递向悬崖的火柴。当流岚雾霾在悬崖边翻涌时,总有人循着歌声而来,将无数微光聚成星河,照亮那些曾以为永夜难明的角落。就像此刻,玉兰花在窗外静静绽放,而她眼里的光,早已胜过晴日的朝阳,温暖而明亮,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。